当时各地大搞城市建设，房地产业也开始蠢蠢欲动，因此建筑楼宇和市政工程中使用的聚丙烯管需求挺大，内地生产管子的很多，生产管接头的几乎没有，原因是二者技术含量不同，聚丙烯管是挤塑产品，模具及生产工艺简单，而接头是注塑产品，要复杂得多，只有长三角和珠三角能够生产。
　　这是笔大生意。老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。厂子境况不佳，老刘对生意如饥似渴，这么大的询盘，当然不能随便放过，得赶紧和对方联系，把事情落实清楚。老刘有着小生意人的精明，凡和商业机密有关的，必摒开旁人，因此，先找了个借口把黑牡丹支出去了，然后关上门，拿起电话，照传真上的号码拨过去。电话通接后，老刘干咳两声，恭声说：“你好，我找王经理。”

　　对方是个女声：“你好，我就是王经理呀，你是刘先生吧。”
　　这一问把老刘问傻了，相隔千里，她怎么知道我是谁。老刘愣了一下，说：“是我。请问王经理通过何种渠道联系上本公司？”
　　“哟，你广告都打到报纸上了，我们一看报纸就看到了呀。”王经理声音很豪爽，也很妩媚，北方女人通常的那种。这声音当时就勾起老刘的思乡之情。唉，几年没回家乡了，不知老母亲身体还好吗。
　　见老刘迟迟不出声，王经理电话那头说：“喂，刘先生，怎么了，你说话呀。”
　　老刘一惊，这才把思绪拉回来。不知道什么原因，老刘在和别人交谈中总是跑神，有时别人说得热火朝天，老刘思绪早跑到八百里天外，女友如花美其名曰“发散性思维”。但老刘有个长处，一旦思绪收回后，注意力会非常集中。

　　老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，说：“我是在报纸上做过广告，可是没有在内地报纸上做过广告呀。”
　　“呵呵，我们看的是深圳特区报。”王经理笑着说。声音好听，笑得也好听，老刘又差点迷糊了。
　　“是这样啊。”老刘恍然大悟，“看来特区报的影响力可真大。”
　　“哟，刘先生，谁不知道呀，你们是改革开放的窗口，经济建设走在全国的最前头，为了学习你们的先进经验，我们可是天天要读特区报耶。”乖乖，几顶大帽子虽然是给深圳戴的，但那一刻却把老刘的脑袋砸晕了。
　　“刘先生，你看过传真后，给我们发过来一个报价好吗？”王经理说。
　　老刘点头如捣蒜：“好，好，好。”
　　“还有呀，工期从今天算起，你看能不能完成，不能完成就别勉强，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。”王经理叮嘱说。
　　老刘心里火速盘算了一下，时间虽说仓促了点，但抓紧些还是能够按时完成的，于是赶紧说：“工期没问题，我这边核定好报价后马上给你传过去，大概要一个钟头，你看行吗？”
　　“那好吧，刘先生，你把价弄准点，我就搁这儿等你，拜拜。”

　　老刘的心快要醉了，一半是因为上门的生意，一半是因为王经理的这声“拜拜”。老刘一边在电脑上整理报价，一边心下暗忖，就冲这声“拜拜”，王经理改叫“密斯王”得了，声音那么嗲，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。再想想自家的文员，黑不说，胖不说，声音也粗哑得很，都是女人，貌不如人也就罢了，怎么连声音的差距也可以那么大呢。

　　约定时间到，老刘小心翼翼拨响对方传真，还是密斯王接的：“哟，刘先生，你可真守时呀。”
　　“哪里，哪里，匆匆忙忙搞出来，急得一头汗。现在把报价单给您传真过去，有什么意见和看法随时联系我，好吗？”老刘说。
　　听得出来，密斯王很满意，此刻想必是笑齑如花：“哎，刘先生，我觉得你是个办事很认真的人，我说得对不对呀？”
　　老刘矜持地笑笑，说：“王小姐，就这一个优点还被你说中了。”
　　密斯王道：“人家都七老八十了，还小姐呢。。。。。。”听其声有些撒娇的意思在里头。

　　老刘由是来了兴致，和密斯王你一句，我一句，你来我往，你唱我和，言语之间很是合拍。在这当间，黑牡丹回到办公室了，不知何故，老刘心里竟然有些厌恶，赶忙转过身去，放低了音量。如是闲扯了一会儿，老刘才把报价单传真过去。
　　前文说过，黑牡丹一专多能，身兼各种职务，其实她还另有差使在身，就是充当包打听和告密者。听闻老刘这不同寻常的音容笑貌后，黑牡丹不声不响又出去了，想必这妮子找如花告密去了。但老刘并不为意，不过是谈生意罢了，没做亏心事，不怕鬼敲门，心底无私天地宽——就算有私，也只是一闪念嘛。
　　下班前，密斯王又来电话：“刘先生，你们公司的报价我们看过了，和其它几家比起来，你的价格还算比较适中。”
　　老刘闻言一阵欣喜，吹嘘道：“王小姐，不瞒你说，本公司一向的宗旨就是老老实实报价，认认真真干活。”
　　“这样好，这样好，实在人才能做长久生意呀。”密斯王赞许道。
　　老刘嘴上和密斯王打哈哈，心里却在紧张盘算，虽然报价获得对方肯定，但能否接到这笔生意还很难说，眼下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密斯王，老刘趁热打铁道：“王小姐，情况是这样的，本公司规模不大，凡事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。。。。。。”
　　电话那头密斯王没有吭声。
　　老刘只好把话再挑明一些：“有些事情在我这里运作起来比较方便，比方说，有些现金支出啊，额外开销什么的，不需要发票。。。。。。”傻子都能听出来老刘是在暗示回扣方面的事，密斯王不可能不明白。

　　但密斯王还是没接这个话碴，反而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：“电话里先不谈这些事。我们头儿让我约三家厂商过来谈，谁先到谁先谈，前面的谈好了，后面的就不用过来了，也就是说，要想做成生意，就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来。刘先生，你有没时间呢？”
　　老刘电话这头又是一阵捣蒜：“有时间，有时间。”
　　密斯王追问：“你啥时候能到？”
　　老刘思考片刻，说：“明天一早动身，如果快的话当天就能到你那里，最迟也不过后天，你看行吗？”
　　“好，就这么说定了。”听得出来，密斯王对老刘的时间安排很满意。

　　放下电话，老刘又在心里盘算一遍，明天赶早班飞机到河北省的省会石家庄，然后从石家庄打的去西云县，当天就应该能到华利达贸易公司。这样盘算完，老刘松了一口气，但是另一件事情又浮出水面。
　　脚打脚，事赶事，真叫人抓狂。

日期：2010-04-16　02:45:21

　　就在此番密斯王来电的前几天，老刘接到老同学打来的电话，告知找到“雪”的下落了。雪是老刘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高中三年级的同学，十一年中从来都没分开过，有时同校不同班，有时同校且同班。雪有一颗小虎牙，一头剪得整齐的童发，是个说话细声细气，做事慢条斯理的女孩子。雪是老刘情窦初开以后两个主要的暗恋对象之一，另一个是电影“少林寺”里的“白无瑕”。当年老刘认为，雪就是现实中的白无瑕，白无瑕则是电影里的雪，又或者雪是文静版的白无瑕，白无瑕是会武功的雪。老刘把“少林寺”一气看了九遍，从此再也没有这样颠狂过，不管是“泰坦尼克”，还是“真实的谎言”，皆一次过。而从小到大，老刘和雪说话的机会却只有八次，每一次还都是雪开的头。记得其中一次是这样的：

　　“帮我捡起来好吗？”雪的橡皮掉了，滚到后座老刘的脚下。
　　“好。”老刘内心狂喜，面无表情，只是手有些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