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

　　炮弹席卷着热浪，向车体快速接近。尖锐的呼啸音，划破整个夜空。“咻！”劲风xian起车厢的帆布，擦着车尾一掠而过……
　　“妖孽！打掉战防炮手！”老邢趴在护栏上，厉声喝道。
　　“长官！车体晃动得利害！瞄不准！”
　　“妈的！自从有了人疼，你这枪法是一天不如一天！回去给老子苦练死练，练不好，老子断了你半年的饷！”
　　又一发炮弹如约而至，勾子把着方向盘，眼角余光死死盯着那致命的白烟。

　　五十米……三十米……十米……
　　猛然冲上路边的石阶，随着车体一倾，白烟蹭着车盖悄然飘过……
　　“好样的勾子！”拍拍勾子肩膀，妖孽赞道，“这次把你弄来，团座真是太英明了！”
　　“把你的鬼手拿开！”擦擦脸上.的汗，勾子不满地叫道，“你那爪子上全是汗！”
　　“用丨炸丨药！用丨炸丨药干掉战防炮！”邢维.民急了。总被动挨打也不是个办法，最方便、最直接的手段就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。
　　勾子心领神会，他调转车头，向.着战防炮开去。这是一个不要命的速度，速度表上的指针，已经打到了尽头。在外人看来，他就是想撞上战防炮，和丨炸丨药，老丁撸撸袖子，他也豁出去了。反正现在.就是这样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

　　“装弹！赶快装弹！”鬼子炮手急了，如果不能在有效范.围内摧毁汽车，等待他们的后果，那比做噩梦还要可怕。
　　然而，炮弹卡在了炮膛口，就是塞不进去……
　　“手别抖！要冷静！冷静！”
　　两个填弹的副手更加慌乱了，各自向自己方向.挪动着炮弹，却怎么也不能协调到一起去。
　　一百米……

　　老丁嘴角lou出可怕的狰狞……
　　八十米……
　　老丁扬起了手臂……
　　“巴嘎！”炮手绝望.了，一扭身，临走前他还没忘吩咐一句，“快跑！”
　　“我叫你狗日的跑！你个小锉子罗圈腿！”丨炸丨药向着火炮旋旋飞去，老丁还觉不过瘾，端起枪准备扫射一番。

　　“你给我趴下！”瞎子按住了他，“拿脑袋和丨炸丨药比硬度，你疯啦？”
　　车子一打弯，重新调整回奔向飞机的目标。
　　“嗯？丨炸丨药怎么没响？”老邢刚一抬头，一连串机枪子丨弹丨将他身边的车栏打得烟雾缭绕……
　　炮兵副手咧着大嘴，眼泪汪汪瞪着抱在怀中的丨炸丨药，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——接住丨炸丨药容易，可要想放下，腿脚就是不听使唤。
　　“轰……”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，泥土簌簌洒落在车厢上，强烈的冲击波将车体震得颠了一颠……
　　“我快吐血了……”瞎子捂着头上被撞击的金包，满车厢摸起了眼镜，“哪位帮帮忙？”

　　将瘸腿的眼镜给他戴上，老邢左右瞧了瞧，却又忍不住捏着鼻子给他正了正。
　　“谢谢……”
　　“别客气……”擦擦粘在手指的鼻涕，老邢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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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我有种不好的预感，很可能要挡不住他们……”梅田的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，颤抖的手掌，怎么也端不稳杯子，“像这样的支那军，好在只是少数的，否则……”干脆放下杯子，擦擦泼落在衣襟上的水。
　　“阁下，打完这一仗，我很可能要被调去北支那了……”大仓脸上掩抑着淡淡的忧愁，“对于我的错误，军部的处理决定是降职。唉！还好没有被调回国，否则真是没脸见人了。”

　　“如果真能被调回本土，大仓君，那是你的幸运。”
　　“噢？阁下为什么……要这么说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……”摇摇头，梅田苦笑一声，“这只是我的预感……”掏出一个银质的烟盒递给大仓，梅田又道，“这是我的心意，大仓君，能和你共事我非常荣幸。”
　　“阁下太客气了，谢谢！谢谢！”
　　“到了北支那，你会遇到***的八路军。大仓君，请听我一句忠告：和中国的政府军相比，八路军的游击战法，肯定让你不适应。”

　　“噢？”
　　“他们和中国的政府军打了十年，本来是覆没在望。唉！是大本营的性急挽救了他们，所以自从战争爆发以来，他们就一直在积蓄力量，根本不会和皇军打正规战。”
　　“您的意思是说……他们想和支那政府争夺天下？”
　　“司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。”
　　“哦……那我该怎么做？”
　　梅田没有立即回答，沉吟了片刻，只是从唇齿间轻轻挤出了三个字：“保住命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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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先把小命保住。”一推机枪，老严吐了口沾满泥灰的痰，“撤吧！”
　　飞机附近的鬼子，已经让他收拾得差不多了，没死的也在辗转哀嚎。
　　“你们先走，我给你们打开通道。”骗子看看战友，笑着说了句，“没人掩护，咱们谁也走不拖。”
　　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，鬼子越来越多，密密麻麻宛如蝗虫。

　　“不要说死在一起，犯不着这样。”拉动枪栓，将子丨弹丨上膛，骗子显得很安逸，“说不定，我还能死里逃生。”
　　“你又哪根筋搭错了？”老谢很生气，桃花眼瞪得溜圆，“把兄弟扔下自己逃生，你叫我们在特战团，以后还怎么混？”
　　“我不反对你们陪我死，但现在真不是时候，”骗子欣慰地笑了笑，“瞎子那句话说得很对，为了抗战的胜利，我们什么都可以牺牲，包括我自己……”
　　弟兄们还在痴痴地望着他，恋恋不舍。
　　“走吧！是男人就给我爽快点！”猛然扣动扳机，一溜烟尘在众人脚下划过，“别让小鬼子说咱们中国人都是只顾自己的王八蛋！”

　　这种离去是生离死别，以后再见，或许是在天堂，或许是在地狱。谁也没有落泪，几年的战争打下来，失去亲情手足的眼泪，早已被痛苦所磨干，心头唯一能感应到的知觉，就是对侵略者无比的愤恨。
　　“我们一上飞机就会掩护你，你快点过来……”老贺回过头，对骗子依依不舍地说道，“失去了你这个兄弟，我睡觉不踏实……”他没让骗子看到自己的泪水，在心里，他也反复对自己说，“男人是流血不流泪……”
　　可男人为什么要流泪？为谁而流眼泪？
　　汽车冲过鬼子人群，在飞机前打个旋转。勾子特意避开油箱，将汽车并不关键的部队，正对鬼子的火力。
　　骗子的机枪将鬼子压制住了，从某种意义来讲，他是真没打算给小鬼子节省子丨弹丨。

　　众人开始登机，但每个人消失在舱口的一瞬间，都是向机炮阵地依依不舍回望一眼。
　　“快上飞机！”老邢趴在舱门口，粗大的手臂伸向远处的兄弟。
　　“啪！”一道血花从骗子肩头飞溅，他呻吟一声栽倒在地。
　　“不要晕！保持清醒！快点过来！”老邢急了，撕心裂肺地喊道。骗子从地上爬起，倒吸着凉气，开始向飞机没命地跑去。也许是因为受伤失去平衡，他的身体摇摇晃晃，怎么也不能全力以赴。
　　“机枪掩护！”老丁回身命令。妖孽挺身端过捷克式，向鬼子人群疯狂地扫射，“贺秃子！你龟儿子给老子上子丨弹丨！别让火力停下来！”
　　子丨弹丨从骗子身边掠过，呼啸着奔向他身后的鬼子。血雾在追兵群里飞溅，但受伤的鬼子只是跌一跌，随后便红着眼睛爬起来继续追击……
　　飞机的引擎发动了，飞行员扭着头，对舱门大喊：“快点关闭舱门，不然就来不及啦？”
　　“嘭！”一道曳光从舷窗弹过，渐起狰狞的火花。
　　“快呀！快呀！”老邢急了，流着泪对一米开外的骗子叫道，“加把劲！再加把劲！我不收拾你了，不扣你饷！你快点过来！快点……”
　　一股血雾从骗子胸前爆出，他踉跄了几步，手掌艰难地搭在踏板上……
　　“抓住了！兄弟！你快上来！”死死握住骗子的手腕，老邢没命往飞机上拖。可骗子的身体已经不能动了，他整个人斜斜搭在机舱外，随着滑动的飞机在拖拽着。
　　“啪！”一道血水从手腕出爆开，老邢一个跟头栽在甲板上，握着那血淋淋的断手，呆呆的，不知所措……
　　“兄弟！！！”

　　趴在跑道上的骗子，缓缓举起断壁，向飞机远去的方向挥了挥……
　　机炮阵地的日军少尉，拎着战刀走过来。冰冷的皮靴在骗子身前停住，他咬牙切齿踢了一脚，锐利的刀尖在他脸颊上抹动……
　　“日本鬼子是无能的，他们只会欺凌弱小，将可耻的战争强加在别人身上……”骗子翕动着嘴唇，进行着他人生最后一次演讲，“日本人是猪狗不如的畜牲，他们只会谄媚强者，对弱者耀武扬威……”
　　少尉狞笑着，高高举起手中的战刀……
　　“日本鬼子不是无敌的，他们肯定要为这场战争付出沉重的代价！他们不是不可战胜的，邪恶终将会在正义面前低头。我预言：这场战争的最后结局，将是中国人必胜！日本鬼子必败……”
　　一道血光……

　　“啊……”遥望惨死在刀下的骗子，老邢心疼得号啕大哭，“我的兄弟啊……兄弟啊……”
　　“这场战争的最后结局，将是中国人必胜！日本鬼子必败……”这个声音拔地而起，穿过厚厚的云层，弥散在高山峻岭之间，像一颗闪亮的流星，照亮着祖国的山河……
　　“骗子，我的兄弟……”V

第65章

　　飞机满载着忧愁，摇摇晃晃飞进了国统区。老邢趴在舷窗上，不顾一旁是否有女士存在，哭得像个泪人。他痛心疾首地对部下说：“在特战团的历史上，从来没丢下过一个兄弟！可是今天，从我破例啦！”
　　泪雨一路飘洒，直至在贵阳停机，悲哀的情绪始终也没有消散。女人被前来迎接的于占江接上了车，绝尘而去的一瞬间，她回过头痴痴望了邢维民一眼。
　　一副担架抬着断手，悲怆地走进军营，所有特战团的弟兄，默默行着军礼。“兄弟，咱们到家了……”老邢含着眼泪，对担架垂首说道，“特战团2千5百名弟兄，以你为荣！”随后他登上土台，面对所有部下，进行了一次经典的演讲。
　　“弟兄们，我很不幸地告诉大家，我失去了一个好弟兄，你们失去了一个好长官。可他是为什么走的？就是为这四亿五千万不愿受奴役的同胞，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自由！他生前并不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，但死后却受到所有人的景仰，为什么？因为他有血性，他知道在国难当头，自己应该做什么！这是什么精神？是军人的勇武精神！是敢于面对敌人的刺刀，奋勇向前的无畏精神！是吾辈所有军人，应当学习之楷模！

　　你们当中，有许多人曾经和他一样，出身并不是很高贵。当兵的目的，也不过就是混碗饭吃！可当了兵不等于就是军人，军人是什么？军人是这个国家生死存亡最后一道屏障！当兵，你有可能是为了混碗饭吃，管好自己就行，没那么多复杂。可是作为军人，就要一肩挑着江山社稷，一肩挑着黎民百姓，责任之重大，什么行业能与之相比？所以看看你们牺牲的长官，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一个道理：一旦你扛起保家卫国的枪，那就必须要对得起你这身军装！对得起千千万万个父老乡亲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