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珊瑚的丈夫去学校领导那里告状，你真的不害怕吗？”
　　“我只是气愤，”白河用力地攥紧了拳头，“他那是在造谣诽谤。他把我们俩之间的爱情，说成苟且，这是极度的不负责任。他用这种卑鄙的方式逼迫珊瑚离开我，并且想逼我离开学校，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。”
　　“但是珊瑚确实离开了你。”我语气平淡地说。
　　白河没有接话，他的双手攥得更紧了。手背上青筋暴露，让我看到他内心的痛苦。
　　“他们不允许珊瑚再保护我，他们想置我于死地！”白河的声音，突然激动起来。
　　“谁想至你于死地？”我问。
　　日期：2018-05-10 21:54:25
　　“珊瑚的丈夫，还有我的领导。是他们，他们夺走了珊瑚，他们知道珊瑚是我柔软躯体外的一层坚硬的壳，他们想除掉我，所以他们先要把珊瑚赶走，这样我就只能任人刀俎了。”
　　我摇了摇头，感觉自己快被白河说蒙了。
　　“他们为什么要害你？我还是没懂。再说了，珊瑚只是你的恋人，怎么又变成了你的壳？”
　　白河叹了一口气，“没想到你们阴司的脑子这么迟钝，我觉得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。珊瑚的丈夫，觉得我抢了他的妻子，所以他恨不得我死。而我的领导们，觉得我的脑子有问题，毕竟我和他们一群人，很难同流合污，所以他们也想除掉我，让我快点离开学校，从他们眼皮子地下消失，这样他们就少了许多麻烦。但是他们除掉我，没有那么容易，因为我是一个很执着又聪明的人，所以他们不好下手。但是他们更知道，我的灵魂其实很脆弱，所以他们不让珊瑚留在我身边，因为珊瑚那么机警、灵敏，对我又宽容、爱护，所以他们先赶走珊瑚，然后再对我下手，就容易多了。”

　　“所以他们赶走了珊瑚，然后再赶走了你？”
　　“当然不是，”白河摇了摇头，嘴角浮现出一抹小孩子样狡黠的微笑，“我没有那么笨。他们赶走了珊瑚，可是又有一个保护我的人来到我身边了。”
　　“你是说，春萌？”

　　白河点头。
　　“但是据我所知，你好像并不喜欢她，至少不像喜欢白兰和珊瑚那么喜欢她，是吗？”
　　日期：2018-05-11 09:02:33
　　“你说对了，”白河直接承认，“白兰是我的青梅竹马，我们俩是互相爱慕；珊瑚是我的保护壳，我对她有依恋，她对我有宽容和爱护，我们俩更像是母子的亲密；但是春萌，我必须承认，她爱我胜过我爱她。我不讨厌她，我接受她的爱和关心，但是我不会对她倾心，更不会跟她诉苦，因为她虽然爱我，但是她却不懂我。她是一个粗浅的人，她只能是我的侍女，永远不可能在精神层面和我达到一个高度。”

　　“既然你不喜欢她，为什么还要让她留在你的身边，我觉得你涉嫌利用他人的感情。”

　　白河摇了摇头，“你错了。我虽然不喜欢她，但是我接受她的爱，这对她来说，同样是令人喜悦和开心的。如果我像你说的，不喜欢她就拒绝她，那么她会更痛苦。难道你不这样以为吗？”
　　“不。”
　　“你呢？”白河看向黑无常。
　　黑无常没有说话。
　　“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？如果你喜欢一个人，但是那个人却不那么喜欢你。即使你知道这些，但是如果你被允许留在那个人身边，你会觉得开心吧？”
　　我和白河的目光，都聚在黑无常的身上。
　　日期：2018-05-11 09:02:57
　　黑无常的脸色渐红。
　　我赶紧转过脸。
　　“白河，你继续吧。干嘛总问别人，这是在给你送魂，又不是给他送魂！”
　　白河朝黑无常笑了笑，那笑容里有别的意思。
　　“我和春萌在一起之后，他们还再继续逼我离开。”
　　“谁？”
　　“我的领导。”
　　“他们对你说过，他们想你离开吗？”
　　“没有，但是我感觉得到。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敏感吧，所以他们即使不说，我还是可以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和肢体动作里，感觉到他们的意图。他们想让我离开，他们想了很多种方法。比如，降低我的工资等级，阻挠我出版诗集，减少我的课程数量，等等。”

　　“他们对你做的，你承受不了，所以你选择卧轨自杀？”
　　白河又摇头，“你完全错了。他们虽然想害我，但是我没有那么脆弱，并且我又找到了一个愿意保护我的人，他们不能那么肆无忌惮地伤害我的。我自杀，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。”
　　“另外一个原因？”
　　“对，就是因为我跋涉地太累了，我想回到我最初的状态，我不想跋涉了，也不想存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了，我想回到最初的我。如果可以，我想回到我母亲的子宫里，那里最安全，也最干净。”
　　“这么说，你算是心愿达成了。”我想起他开头说的话。

　　白河咧开嘴笑了，“他们最后都没能得逞，只有我，笑到了最后。我按照自己的计划，回到了最美好的状态。我觉得很温暖，我觉得回到我妈妈的身体里，才是最安全的。我还是赢了。”
　　“但是，”我顿了顿，“那么多种方式，你干嘛要选择卧轨呢？”
　　日期：2018-05-11 15:54:55
　　“卧轨有什么不妥吗？”白河用一种纯净的目光望着我，“我跟你说过，我这一生，跋涉地太远了，我看过的世界太大，走过的路程太长，我想我可能是最初就选择错了。我根本不应该走出家乡的，如果我不离开家乡，不离开我妈妈的身边，不离开我的白兰，那么我就不会那么累；白兰就会顺理成章地嫁给我，也不会因为她男人不停打她而投河，小白鸽不会那么小就没有了娘；而我的妈妈在生病离世的那一刻，我就可以陪在她身边，给她点上家里的灯，她就不会害怕死亡。我错了，我跋涉地太远了，我觉得我必须让我的灵魂也回到最初的起点。所以，我选择了卧轨，我相信轨道的尽头，就是我跋涉来的起点。我人生的终点和起点终于重合了，我的人生，最终圆满了。”说完，他笑了，那个笑容，好舒心，好放松。

　　“好吧，无论如何，不管你痛苦、悔恨、无助也好，兴奋、狂喜、张狂也罢，反正这一世都已经过去了，无从修改。”
　　醴泉盏已在眼前。
　　“纵然你喝下这盏醴泉酒（孟婆汤），不会残存任何一点前世的记忆，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句：因果报应，善恶轮回，好自为之！”
　　白河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，尽管身上不会有一丝的尘埃。

　　我想，他终是想拍掉这一生跋涉而来的风尘吧。
　　白河没有任何犹豫，他端起盏，琥珀色的琼浆，流入他的喉中。
　　他转身到一半，突然想起什么一般，转回身来。
　　“我这一生，或许错过很多，唯有对自己爱的人，从没有错过。如果你爱一个人，就不要胆小，也绝不能懦弱，你要做的，就是要一直爱她。至于那些男人的尊严，还有无谓的矜持，都丢到一边就是了。”说完，他冲我们挥了挥手，然后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缥缈的黑雾之中。